蝶氚栖

蝶,紺青江刃萬里遊。
intj|对陌生人类过敏

《第三趟列车,春日亡命徒》

#「禁止告别Prohibit Farewell」秋天情人节联文

*朱志鑫×张极 志极无差

*取景于1999,江苏常州

*对塑造三观无帮助


上一棒老师@祝禧渝年(住校版 

下一棒老师@永远热忱 



文//謀殺愛莉(蝶氚栖



几乎凝固的旧血撞进另一支鲜活跳跃的脉搏,迟钝、荒唐,又刻骨铭心。





    绿色车皮的硬座火车离开重庆一路哐当哐当,喷着白气黯然在常州站停脚。先前的工业明星城市称号已经化成打印体的方块字嵌进简陋史册,眼前是窄的街低的巷,像是烟囱或者窗棂在叹息,听不清。一眼望去冒着腻滋滋油烟气的小门脸堆了一路。马路上有零星几块地被警戒线圈起来,明黄色路牌上潦草的喷漆大字注着沥青未干禁止踩踏,街道处处气味诡异污浊到令人不敢呼吸太多次。


    朱志鑫的上一个居所还是朝天门码头五十里开外的小土房。他习惯给自己的平庸找点拙劣的借口,不时自诩可能天生是要远走他乡的命,借着年少轻狂的叛逆劲头背着家人买了来江苏的单程票。他安慰自己终究有见天日的时候,但难抵真实的未来总是充斥着无尽的x、y和z。有时候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白日梦想家的本质,对待生活的态度只剩幻想,再加上一份我们走着瞧的假洒脱。


    褐色老旅行箱,劣质人造皮渣子一路上哔哔剥剥。一掏口袋居然是空的,几天前拿出一半积蓄买的最新款诺基亚翻盖机在车站被人顺走。朱志鑫仰头叹了口气,肇事者肯定早就扬长而去。火车又哐当哐当跑远了,留下黑灰色的升腾烟圈,从远处看像暴发户吐的雪茄雾。遗失的通讯工具也未尝不是旅人收到的第一个馈赠。


    朱志鑫在火车站随便挑个长凳坐下,铁皮的表面很久没人来清扫,红锈沾了他一身。下意识从口袋里掏手机想给远在西南边的老友挂一电才记起手机早丢了,可是对方想必还等着他的电话。这左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像没什么血缘关系的亲兄弟,但他没和朱志鑫一起走这条颠簸的打拼路,中专毕了业在老家找工作恋爱结婚,眼看着将要做父亲。朱志鑫笑左航没有冲劲儿,守着故地一片穷乡僻壤不想往外走走。左航反问他,外面这世界就那么精彩那么值得你拼命?朱志鑫别过头笑,半晌无言,软玉溪香烟燃烧的雾缓缓升起又消散。


    朱志鑫和左航虽说是多年的发小,但人生观大相径庭。他笃信自己唯一的信条就是闯荡着走一生,反正人只活这一次,又有什么拼不得。他看不起安安稳稳,看不起平平淡淡,总觉得人生跟玩一样,兜兜转转就过去了。 所以在左航过着风平浪静的日子的同时,朱志鑫碰了一鼻子灰又爬起身向前走,等着下一鼻子灰吹过来。


    告别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故乡是朱志鑫出生以来一个最大胆最不要命的决定。他渴望过得有滋有味跌宕起伏,因而背着为数不多的亲人订了开往江苏的火车票。那天他带着几张纸钞徒步两公里溜进方圆十里唯一的火车站,票根握在手里的时候他甚至察觉不到自己仍在呼吸。等家人给他打来电话,他已经坐上火车行驶在长江边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他像是被什么一种力量追赶着,亡命之徒一般匆匆忙忙落在江苏,漂浮的藤萝脚下没有树根。


    手机丢了的朱志鑫像没头苍蝇冲进离车站不远的一家录像店。老板是个和他差不多年岁的小伙,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后者看他穿着毛线衫、灯芯绒长裤和黑色皮衣在店里东张西望行迹鬼祟,把他错当成扒手想要喊人来抓,而他只是向老板借了手机。简单和左航报了平安后,用这个略显荒诞的故事回答了老板好奇的眼神。


    朱志鑫从裤兜掏出软玉溪烟盒递给老板一根,向老板借了火无声地吸。白色的烟迷了眼睛,他问老板叫什么名儿。老板说,张极,我叫张极。张老板生得一双浅笑着的桃花眼和一口白牙。真漂亮啊,朱志鑫看着他扯扯嘴角。可张极笑着反问他,你就这样从西南来,真的什么也不挂念着么。他愣了愣神垂下眼睑摇头。


    “得,兄弟。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张极又笑到好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拍拍朱志鑫肩膀。“我一口气讲了这么多,不打算给我说说你的故事?”朱志鑫歪头看向张极,对方失神,半晌没有回应。

    

    “我呀,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你这种经历,有什么好说的。”轮到张极躲过他目光,笑着看向矮门的外面,春日阳光洒满常州的黑色大地,柏油路显得油亮,填充了割裂的黑白两极。他确实平凡,丢进茫茫人海就隐去身形,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想要一份安稳。在朱志鑫眼里,张极和左航的脸重合起来了。


    朱志鑫向张极要他的电话号码,等补办了电话卡就去通讯录里添上。收银台的便笺恰好用完了,张极扫视一眼身后的明信片墙,随手摘下一张在背后龙飞凤舞写下一串数码。朱志鑫接过明信片去看它的正面,是某部电影的剧照,暗橙色的晃动的灯光吞没了一个或是一对模糊的人影。他问张极这是什么片子,对方垂着眼睑说忘记片名,只记得是王家卫。


    后来就冷了场,所幸的是朱志鑫的皮夹还在。他向张极草草道别,拐进小胡同随便租了个一居室。按他那套不羁言论,身体住怎样的房子无所谓,反正都是把皮囊放着在一个什么地方。可是心不一样啊,心是要往天上放的。后来张极又笑话他没点规划的能力,总拿自己当来这儿旅行的。朱志鑫不置可否,说我跟旅人也没什么区别。


    演想过求存生路的数种办法,朱志鑫选择了联系厂家建起一户窄小五金店。顺着时代的新潮他给自己的店取名“新世纪五金”,几个斗大黑体字摆在招牌中央,下面留了朱志鑫自己的电话号。张极应邀来看这家新店,甫一上门就大声抱怨店名太老土,一条街里能挑出三家不同的“新世纪”来。朱志鑫撇撇嘴讲,你走进这家店不就等于走进新世纪,多好的彩头。“你可得了,哪里去找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新世纪啊。”张极意在说店里太冷清,笑着参观门脸的内置;朱志鑫陪他打哈哈,谁也没察觉“只有两个人的新世纪”在无声当中作为某种契约刻下。


    南方的夏天融化了一切的沥青,撕去万物裹挟的薄膜附上无尽贪婪的热。朱志鑫近乎是每日要张极出来陪他喝酒或吃饭,店门一关几近后半夜才回家。没聊过什么有营养的话题,简单谈谈生意、拉拉家常,倒也合得来。某次朱志鑫喝多了在街上发酒疯,逢人就喊“你看到张极了吗?告诉他我在新世纪!”,被张极红着一张脸硬生生拖走安顿在后者家空余的客房。

    

    朱志鑫没睡多久又被张极摇醒,“朱志鑫儿,蜂蜜水喝不喝?找蜂蜜找了好久。”窗帘大开,钩矛组成一轮残破的渐亏月。张极背对床沿向窗台坐着,背心短裤地坐着,不知是喝过了酒还是刚刚的窘迫而满身通红,透过盛着蜂蜜水的玻璃杯底去看,如寡言的塑像。将近四十度,蝉也噤声,记忆里那夜很冷。


    入秋夜市关张,五金店斜对角驶来施工队。朱志鑫不知道要建成一幢什么大楼——或是新的厂房?电钻唧唧喳喳,吐不出象牙。夏天太燥热,秋天更难捱,一月到底的收入只有不到一千块。朱志鑫总在晌午看店时候睡倒,凡是做了梦都和那个夏夜有关。玻璃杯变成巨大的笼子,把月亮和他都罩在底下。张极的身份在变幻,有时是在笼子顶部施工的人,有时向月亮说一句,“我和朱志鑫要一起去新世纪”,在梦里他们揽着彼此的肩。这样日日地梦着,太阳越来越红,用上极为宏观的概念来形容,20世纪的最后一个秋天已逝。


    张极一连几十天生意惨淡,世纪更迭之间是漫长的萧条。立冬以来的第一个客人还是来替他撑场面的朱志鑫。后者读完了墙上张贴的“CD租借时长不得超过三个月”告示,拿走了一盒“啪嗒”放在收银台。张极抬头瞥他,眼神很怪,没说什么以很快的速度结了账。两人无话说,等朱志鑫行至门口带上帽子避风,张极在背后很大声地喊:“为什么要借《霸王别姬》?”朱志鑫回头,同样大声回应,“随便拿的”。风很大,几乎切断了缠在一起的目光,他们彼此凝望片刻,不约而同背过身。


    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再见面。十二月三十一,世纪之交听起来隆重,张极却习惯不以为然,作普通日子过。可是这一天朱志鑫来见他,日历的最后一页顿时意义非凡。赶在三月期限的最后一天返还了CD,另挑一张《春光乍泄》,连着一卷五彩毛票搁上柜台,发出略似沉重的金属敲击音。张极打开那卷纸钞,里面是一把银色钥匙,串着一个涂了彩虹漆料的啤酒瓶盖,盖子里面歪歪扭扭写了一串地址。回过神来朱志鑫已经拿着CD走出门外,留下一句“晚上见”。


    出租屋矮小逼仄,跨年晚会被压缩在了5.5寸的黑白电视,长城上的人群就像缸里的米粒挤挤挨挨。像素过低看不清他们的样貌神情,扑面而来只剩喧闹的欢呼。茶几上摆了一打酒瓶,朱志鑫和张极各占了沙发的一边冷冷看着,倒计时将要开始。对于新世纪的到来几乎所有人都欣喜若狂,尽管只是无关痛痒的时间更替,一旦加上整数的名头就格外值得庆祝。张极又偏过头,灯光闪烁里朱志鑫好像快要睡着了,又被轻轻推醒。


    十,九,八。醒转的一刻朱志鑫开始记起这一天的意义,回想着19打头的年代里他所经历的事。思来想去只剩不停的失败、不甘,拼命伪装成理想主义者的样子,几乎没有哪一天能被完整回忆。七,六,五,四。张极回眸看了过往人生,安于平庸的窝囊废人生,心里竟是滚热一片,他肖想着一些从未做过的、冒险的事情。


    三,二,一。钟声打响,两人几乎同时转过头看对方的反应。张极向朱志鑫所在的沙发一端挪动几步,扯过后者肩膀,合眼吻上朱志鑫嘴唇。朱志鑫瞪大眼睛,回过神将他搂住,天昏地暗持续了将近一分钟,他感到自己的下唇大概是破了。待到分开时他们重重地喘息着,又似彼此排斥的两块磁铁通红着脸不说一句话。毕竟同类之间总是无需语言。


    窗外的爆竹噼里啪啦地响了,糟糕的味道涌进会客厅。新世纪这样难闻、这样刺眼。朱志鑫想他似乎还留在1999,被滞留在时间的缝隙,燃作一尾灯芯里的金鱼。背鳍的烧伤携来刺痛,他第一次有了把赤裸裸的心脏展示给别人看的感觉。年青人终究年青,剥去层层筋骨皮囊,炽热的心脏联着奔腾不息的血,日日夜夜不停的跳。新租来的CD摆在酒瓶当中隐去了,他也听说街对面要开的是五金建材城,“新世纪五金”将成为新世纪的第一个牺牲品。他搂过张极的腰肢,同类、那陪我一起,作新世纪春日里的亡命徒。



—END—


结尾实在是太潦草了qaq因为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加上学业原因,这一篇的质量不如我期待中那么高。有时间我会翻修一下这篇的啦,其实是个不错的脑洞,可惜大家现在看到的这版没表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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